二零二零年的冬天似乎姗姗来迟。他察觉到了——往年的这个时候，已经是穿冲锋衣的季节了。

去年的立冬，他去看了《天气之子》。

今年的立冬，晴天来看了他，

“坐过地铁？”他试探性地对旁边站着的女孩说，女孩和他一个高中。

“没有。”

“烟台的公交车都是按里程计费的哦。”

“嗯。"

“......”

两条原本平行的线，在这个温暖的初冬终于改变了走向，相交了。他们在初次见面的慌张中换乘了另一趟地铁，去往那个繁华的街道，就像第一天入学的小学生一般。他觉得有些不真实，在这之前，他甚至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。

好久没有感觉出冬日的气息了。市井的烟火，女孩身体的感触，洗发水的淡淡清香，初冬的寒风，缥缈的憧憬，以及凌晨醒来做的长梦。

女孩悄悄地滑动着手机屏幕，他只是安静地站着，任凭隧道里的风拂过脸颊。

“我们去哪里呢。”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，女孩问。

“去买点喝的东西。”他说，“你喜欢喝什么？”

“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”

她抢在他前面买了单。

"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，瞧，那里有 MINISO。”

“走嘛”。

“我喜欢逛 MINISO，那里总是有一些，”

“稀奇古怪的小东西。”

“对，稀奇古怪的小东西。比如说，我上次买到了一个杯子，杯子的夹层里有啤酒一样的液体，喝的时候就像在和啤酒。”他笑着说。

女孩时不时拿起手机滑动着屏幕。踏进店门的时候她关掉了手机。

“我想买个杯子。”他说。

“我想买个镜子。”她说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他喜欢上了看书，也许是出于未曾体验过的十八九岁的生活的向往，他尤其钟爱青春文学。比如村上春树的《挪威的森林》《海边的卡夫卡》《且听风吟》，太宰治的《人间失格》等。他带她去了一家书店。

男孩像淘金者一样不时俯下身翻阅书籍。

女孩就像超市的导购一样，只是跟在一旁看着。

“不喜欢看书吗？”

“喜欢。”

离开书店时，他买了两个盲盒————会随机开出什么小玩意儿的魔盒送给自己和她。

女孩说担心他无聊，他也担心女孩无聊。

女孩经常提起其他男孩子。

“之前有学长托他兄弟的女朋友来要我 QQ 欸”

“寒假？我在跟男朋友闹分手...他是大专的”

“墙上有人问有没有人认识我...”

“...”

他只是平静的、时不时给出中肯的评价。他不清楚女孩为什么如此津津乐道，这样也好，他想，至少有得诉说。

女孩经常划着手机屏幕，他担心她看不见前面的障碍，时常就拉她一把。

温暖的冬日的阳光阴暗下来，渐渐褪去了。夜晚的蓉城换上了新的景致。

“你真的能自己回去吗？”他一直问。

过马路的时候，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抓在了一起，很快又松开来。

她走出地铁，他目送她。

她回过头，他们摇手作别。

她在人群中慢慢变小，她回过头，两双眼睛再次碰触。在他眼里，她成了一幅无声的电影画面。

车门拉出尖锐的警笛。

她在人群中慢慢变小。终于隐入月台的支柱后。

嘈杂的人群没了声音。

列车开动时，他最后一次望向她，她也望着他，车进入隧道之后，他罕有地拿出手机，满心期待。

列车很快爬上了高架，夜晚又安静下来。

只剩风的声音。